雪夜做了一個夢，他夢見了完全不一樣的雪夢，那姿態冷傲動人、那氣息耀眼神秘，但那神情……心碎欲絕。

他從沒見過這麽美麗的她，也沒見過這麽痛苦的她。

豆大的眼淚不停滾落，斷了線的珍珠或滴在地板上發出「啪搭！」的清脆聲響，或沿著白囘皙的脖頸滑入衣領，在衣服上暈開成花朵，毫無意義的嘶喊聲像是在怨恨的哭訴，又像是在無奈的吟詠。

他很心疼，但正當他想走過去抱住哭泣的她時，身體的力氣卻瞬間被抽空，雙腳有如千鈞重一般，連一小步都邁不出去，張開嘴，卻仍發不出任何聲音，就連呼吸的吐息聲也完全被掩埋，只能就這麽站在那裏，眼睜睜的看著她哭。

──我是如此的無力阿！

念頭一瞬間閃過，他的意識便墜入了黑暗之中。

───

「早安，雪夜。」

剛睜開眼，雪夜便看到雪夢精神奕奕的笑臉，難得雪夢比他還早起。

「雪夜？」雪夢坐在床邊，看著對自己發楞的雪夜有點疑惑，她確認過好幾遍狀態才後近來的，應該沒什麽問題，難道她還是漏了什麽嗎？

等不到響應，雪夢感到有點緊張，雪夜對於很多事情總是有著過人的直覺，她出去執行任務時常都不小心被雪夜抓到一點尾巴，甚至數度被囘逼問到躲去夢影家避難，最後還是雪夜因為找不到她急得跳腳，這才服軟保證不再強行幹涉，不過他每次感到不對勁時還是會保持適度的關心。

雪夜終於起身，雪夢看著也跟著松了一口氣，沒想到下一步他竟然做了一個她怎麽想都想不到的舉動。

他張開雙臂，輕柔的、小心翼翼的，把雪夢擁入懷中。

不帶絲毫雜念、也沒有多做考慮，他只是突然想要這麽做而已。

「雪夢…雪夢…雪夢……」不停地重覆著的低語，一聲聲打在雪夢的心上，那急切卻帶著恍惚，仿佛無意識的呢喃，她很疑惑，也很害怕，雪夜他，究竟是看到，還是感覺到了什麽？

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他如此的不安？

即使是連續一周沒回家那次，雪夜回來後也只是抱住了她好一會兒，然後說了幾句道歉的話而已，或是以前受到委屈在雪夜懷裏大哭時也沒有這樣，也只是抱著她任她哭，然後哼她喜歡的歌給她聽而已。

從來沒有一次，讓雪夜如此失態過。

「我在，」雪夢也不知道她該怎麽做才好，只是對於這種像是在確認她的存在般的行為，同樣回以擁抱以及輕聲細語，「我哪裏也沒去，我就在這裏阿！」

慢慢的，雪夢感覺到擁抱的力量松了，那令人窒息的呢喃也停了下來。

「…雪夜？」雪夢試探性的呼喚了一聲，但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，她微微低頭，發現雪夜只是靠在她的身上，神情有些恍惚。

盯著雪夢的臉，雪夜也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，不過他也沒有放開的打算，他正在想自己怎麽會有這種舉動，是想透過這麽做尋得什麽嗎？睜眼時，他在看到對方的那一刻，心中突然有種強烈的直覺在大喊：雪夢隨時都會消失。

就像在夢裏只能看著對方大哭而莫可奈何，只能在心中吶喊而無法傳達給對方，只能看著對方近乎崩潰的模樣而意識卻逐漸遠離。

在各種情緒沖擊下，雪夢在夢境中哀傷的模樣竟與現實中所看到的笑容重合，那種失去的空虛感也猛烈的攀上心頭，當下，他唯一的反應便是抱緊對方。

雪夜他，不想再看到雪夢流淚了，也不想再失去雪夢了。

兩人靜靜看著對方，雪夢仍是不明所以，發紅的耳根透漏了她的手足無措，雖然有被雪夜發現，但是他還是不放手。

沒多久，雪夜竟輕輕的哼起歌來，並非他常彈給雪夢聽的那些鋼琴曲，也並非雪夢偶爾會聽的一些流行歌曲，更不是那些在她哭泣時哼給她聽的那些溫柔的安眠曲調。

這是雪夢沒有聽過的曲子。

這首曲子旋律不算輕快，但也稱不上緩慢，高低音變化的不多，即使偶爾有拉長的幾個音節也不會顯得過於高昂或是沈重，整體有點飄忽不定，像是一種不太確定的存在。

雪夢瞇起眼睛細細的聽著，然後緩緩跟著哼了起來。

雪夢的音變化更少，但卻更加的踏實，那是既溫柔又堅韌的聲音，補上了雪夜聲音中忽輕忽重的部份，雖然柔軟，但卻是一種濃烈且執著的感覺。

沒有事先寫好的譜，也沒有提前練習過，兩人就著麽在冬日的早晨陽光中隨心所欲地哼著。

但越是美好的時候總越是會有人來打擾。

刺耳的鈴囘聲突然響起，惡狠狠的擊碎了兩人難得的寧靜時光，他們幾乎是同時在內心詛咒那個打電話的人絕子絕孫。

依戀的看了眼雪夜，雪夢主動松開手，在那溫暖離開時她竟感到一陣空虛，頓時又多加了幾重詛咒才去接電話，看到那個電話號碼眉頭又是一皺，心情更加糟了，依對方對她的了解，這種時間會打給她準沒好事。

「夢影，什麽事？」

聽出那隱晦的殺氣，夢影還確認了下自己有沒有撥錯號碼，「咳咳…是不是打擾到你了？」

「既然知道就不要廢話。」雪夢的臉上都開始隱隱冒出黑氣，一旁因為失去雪夢懷抱而一臉郁悶的雪夜也多朝這邊看了幾眼，雪夢長大後好久沒跟他擁抱了阿！！難得一次的機會就這麽壞了，就算是雪夢最親近的朋友也不可原諒！

但是雪夢在憤怒的同時也很慶信夢影這時候打了電話來，她知道自己已經為了雪夜做出多少不理智的事情，要是在這麽沈淪下去的話…不只是她，就連夢影、雪夜，還有那些一直跟隨著她的人全部都會遭殃的，即使夢影沒打擾，過一會兒之後她也必須要主動推開雪夜。

「好好好…實際上是……」

雪夢聽著夢影所說的話，臉色越發陰沈，原本柔和的眼神也逐漸銳利起來，緊囘咬牙關使得兩顆利牙都隱約可見。

原來是有關她處刑菲爾·羅伊亞一事，雖然已經處了死刑，但內部仍有人對於她的處理態度抱有異囘議，認為僅僅只是處死不夠，對於她寬松對待菲爾的家族一事感到不滿，甚至懷疑她沒有真正殺死對方。

「他們太過分了！！！」

雪夢突然的怒喝，不只讓電話那頭的夢影嚇得直接從椅子上滑下來，就連剛洗漱完正在整理頭發的雪夜都手一抖，梳子差點掉到地上。

「雪…雪夢你先別生氣，目前也就跟我鬼叫一下而已，你完全不用…」

「他們在哪召開的集囘會？」

「雪夢你…」

「在──哪？」

「中央大殿…」

「……我馬上過去。」

「等…雪夢，不要著急阿！餵？餵──！」

嘟──嘟──

電話那頭的夢影看著手機上顯示著「已掛斷」的頁面，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嘆了長長一口氣，右手覆上眼睛道：「沒耐性的女王。」

「那些家夥太囂張了！根本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裏！！」

雪夢把手機大力摔在床上，那手機在高級的彈簧床上深深凹陷了下去，然後再很有活力的高高蹦起來跳了幾下，最後才在床頭停下，由此可見她摔得力道有多大，她自認她的忍耐力一直算很不錯的，但這次她真的有點火了！

「雪夢，」雪夜走過來，從雪夢身後輕輕抱住她，安撫似的低語著：「冷靜點。」

「我不知道是什麽事情讓你這麽生氣。」

「但是，憤怒時是無法好好處理所有事的。」

「先平息下來，才能做好你想做的。」

「冷靜，雪夢。」

雖然不同於剛才兩人那極有默契的歌聲，但雪夜的輕聲細語一直以來也都是雪夢的特效藥，對她來說，沒有什麽比雪夜的聲音更能撫囘慰她的心。

「好點了嗎？」雪夜松開手，繞到雪夢身前，看到對方的眼裏已經平靜許多，摸囘摸她的頭笑了下。

「……嗯。」雪夢瞇著眼享受對方溫暖的手掌，是的，雖然她很憤怒，難以壓抑的怒火讓她幾乎想要直接殺上對方的宅邸大肆屠戮一番，但是她不能這麽做，她得維持她的冷靜，因為她是女王，吸血族的女王。

「我出門了。」雪夢穿上風衣道別，但在走出房門前又折了回來，拿起昨晚回來後順手放在櫃子上的圍巾圍上，笑了笑才在雪夜的目送下離開。

她不會輕易原諒那些人的，絕對不會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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